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繹也因為他的緣故暫時與這一節的死神作別了,也可因這稍微感謝他。

☆、a good day

半夜二點鐘,秦非突然醒來,不太舒服。他把沈吳弄醒了,說要給美國打電話,沈吳想著,懲罰期才剛剛開始,怎麽地他一要就當沒有了,就不肯。半夜之中,人困得迷糊,秦非沒有繼續要求。過了幾分鐘,沈吳被身邊的奇怪動彈驚得一激靈,開燈一看,秦非氣短氣促,滿頭大汗,按著胸口在床上掙紮。

沈吳嚇得立即叫救護車,顫抖著手臂為秦非做心外按壓。情急之中他的腦中一片冰涼,除了機械地做著動作,其他一切充耳不聞什麽也不能思想。

他此時自不會知道,幾萬裏之外秦繹的急救室中正警報大作,心率停止,機器與醫生忙亂成一鍋粥。幾分鐘後,電擊讓心臟恢覆搏動,心電圖從一條死線被拉起來,病人險險從字面上脫離死亡。站在病房外的梅麗莎幾乎已經放棄了希望。

救護車上,沈吳呆呆把手放在秦非的胸口,護士說他的措施很及時,此時病人可以感覺到自主呼吸,脈搏也很明顯,護士要測量血壓,被秦非一手推開,自己坐起來,說:“我沒事。”

他眉毛上還滴著水,嘴唇也褪著色,剛才那一番驚心動魄即使當作鬧劇也令人後怕不已。沈吳不允許他動,一路到醫院做檢測,醫生很奇怪地說心肌細胞突然收縮紊亂,導致血流供應猛降,幸好有及時按壓,否則就會引起心肌細胞壞死了。不過這種收縮紊亂不明原因……只希望不要覆發最好。

秦非說自己沒事了,沈吳卻憂心忡忡,不敢離開醫院,也不敢一步離開他。

他突然也算有點理解秦非的感受——有了這突如其來的驚懼,才知道得失的可怖。秦非對要死掉的秦繹豈不也是又愛又怖。他不就跟頭原始人似的,算了……沈吳這麽想著。

秦淵把梅麗莎帶到病房外,計劃了半天,才開口說:“秦非被人關起來了。”

梅麗莎還以為聽錯了,秦淵即使不算惜子如命,也絕對是個會保護子女的雄性。但他說起此事的態度十分鎮靜,反倒像是有點樂見其成似的,然後說:“Jax這個樣子,怎麽也趕不及做手術吧。不要讓秦非過來了,他一激動起來,反倒會添亂。我們在這邊也就夠了。”

梅麗莎已經全面暫停自己的工作,此時的損失也有數千萬了,而秦淵不計後果地支持過秦非在臨床實驗上的投入,金錢更是難以估量。梅麗莎聽完秦淵的話,微覺沮喪,道:“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。”

梅麗莎遠不認為自己已到中年,而秦淵在自我認知上與她差距頗大。他的肉`體還維持筆挺,強健,但內裏的精神已經衰敗蒼老,想到自己這把年紀還在為別人的事奔忙,兩個兒子,看起來連一個送終的都沒得,叫人怎能不心生怨懟。

“沒有一個是好東西,”他看了一眼病房,想起秦非關在權勢甚大的同居人家裏不回來,嘆道。“比起來,這裏面這個,搞不好還孝順些!”

“那當然,”梅麗莎對此事甚有發言權。“那你為什麽不幹脆和他言和?人都要死了,他一直求你原諒,你就高姿態一下,也不枉費他叫你爸爸。”

秦淵久久不說話,似在認真考慮這個可能性。他與妻子,從未探討原諒不原諒的需求,似乎背叛是婚姻中的自由成分。但他沒能原諒兒子,這是為什麽呢,也許他覺得血緣更不容背叛吧!

他想了很久,眼底的陰霾隨著不再堅硬的外殼褪去了,只剩下被折磨得盡顯衰老的精神。

“我啊!”他頹唐地坐在一邊,說。“這輩子是指望他們不上了。一個連家也不回,都不知給不給我送終。還有一個反倒要我給他送。我養他們有什麽用。”

梅麗莎沒有說話,秦淵按著糾結的眉心。“秦非最不聽話,我要是把Jax帶回家就好了,他好歹有點懂事!就不至於現在活的都指望不上。可是我能把他帶回家嗎?你說我錯了嗎?”

他壓抑地說:“秦非最鬧騰的時候,我做夢夢見老大提著水果來上門跟我道歉。後來他來了,我把他趕走了!要是我胸懷大度,一笑置之就好了。但我能當作一切沒發生過嗎?你說我趕錯了嗎?”

梅麗莎沈默了半天,說:“你都沒錯。那現在去跟他和好吧!”

秦繹側臥著,護工都不太敢搬動他,只能小心替他自上而下順背,完了替他吸氧。秦淵在旁邊坐了半天,繃臉沒甚話說。

秦淵是個不善於開啟話題的人,想:這一身罪是自造孽,但願我老死的時候不要這麽苦。

秦繹還要靠他人幫助才能呼吸,說話是很難的。好容易咳出一口痰來,他虛弱地擡眼看了看蹲在一邊的爸爸,秦淵幾番欲言又止,秦繹發不出聲音地說:“爸爸。”

“嗯。”秦淵哼了一聲,按開電視。“你好好養病,這一次恢覆了就能做手術了。我們做了一個全國免費基因測序,只要找到特異基因的特殊血型,就能做移植了。”

病人的眼神動了一下:“真的嗎。”過了半天,他問:“移植還是弟弟嗎?沒關系嗎?”

“沒關系。你以後好了孝順點,比什麽都好。”

秦繹的後腦陷進松軟的枕頭裏,好一陣子沒說話。

電視臺放著各種新聞,秦淵換了個臺,這個放的是:“這幾天,好萊塢外籍電影演員葉**被槍擊案又有了新進展……”

鏡頭裏配的是他們都認識的一個人,馬賽克的小畫面裏有著倒臥的人體和血跡,秦淵瞬時像被燙著了手一樣,顫抖著換另一個臺,他不確定兒子看到了沒有。

他回頭看去,秦繹的眼神停在液晶屏幕上,蒼白的面色沒有一絲生氣。床邊的心電監視儀,起伏出峰峰谷谷……

“我哥可能已經出事了。”沒人告訴他,秦非自己就是知道。這強烈的感覺只有這麽一次,可能因為情況極其嚴重。

沈吳不得不信,原來親人之間真的有心靈感應。這麽深的羈絆,他怎麽比。

他感到濃濃悲哀,不過更悲哀的是,他在這時候,還要想著打聽到秦繹已經暫時脫離危險的消息,告訴秦非。秦非的心臟不痛了,稍微在醫院輸了下液,沈吳尷尬地忍了半天,說:“我給你安排一下,你去看他吧。我不該逼著留你。”

他拿全國篩查同血型的條件,向秦父要求不讓秦非繼續犧牲自己的健康。他做這麽多,只為保護他,但歪打正著秦繹立刻就生死叵測,這下子,什麽好心都是白費了。明明下決心,不管發生什麽事,就算不要名譽也好,令他討厭也好,也要把秦非關在身邊的。但是一遇到這種狀況,還是怕得立刻放了手,還是怕他討厭,又怕他因為最喜歡的哥哥傷心。

沈吳遠遠地站在一邊,看不到自己的臉色比假性心臟病發作過的秦非更難過,被秦非一把扯到了身邊。

到了這個地步,秦非還是努力想跟他解釋一些東西。“我和秦繹,我一出生就認識他了。”他說著。“我們的遺傳因子相同,思想也很類似,我們的關系很緊密,世界上沒有比他跟我聯系跟緊的血親了。”

沈吳微微的點著頭,身體也在跟著發抖。為什麽他忍耐到這個地步,還要聽這個?

“我一出生就認識他,他對我很重要。那我花了二十幾年時間,才好不容易遇到你,你是不是要比他更重要些呢。你沒有逼我,一輩子只有這一次機會,我好不容易遇到你,是我自己不想不小心失去這個機會的。”

沈吳張大了眼睛,眼淚順著眼眶流下來。

醫生都沒有預料到的奇跡發生了。蘇醒過後,秦繹恢覆的速度驚人。在護工的幫助下,慢慢就開始恢覆了一部分自主呼吸,雖然頻率還低,也十分的消耗精力,但是虛弱的患者很有可能要切開氣管一輩子靠呼吸機過活。不過他沒有,而是用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在往好的方向轉。

秦繹仍會主動地聊天,微笑。即使用最昂貴的支持治療,他的精力也仍短缺,常常交流不了幾句就睡著。梅麗莎起先以為是回光返照,又怕他說的是最後一句話,除了應和著記住,不知道怎麽辦好。

但秦繹不會主動問葉楚瀾的事。只有一次梅麗莎實在忍不住,而她明明也知道他知道,才說起:“之前葉說有事,原來是真的有事啊……”

頭一次報道上被擊的是葉的助理,而第二次,是葉本人。

她和秦淵在當時也是突然得到消息,還以為秦繹會做些什麽,但與預測相反秦繹忽略了這個事件。

這時說起,秦繹慢慢說道:“他那麽大的人了,怎麽可能那麽沒用呢?”

但是確實被匪徒擊中了。梅麗莎默默在心裏說。如果看過整版的新聞紙就知道,葉在夜晚駕車主動追出匪徒數十裏,發生一些事後停下交涉,然後與嫌犯分開,在轉身離開後卻被飛過的彈片插入後腦。

高速公路上的攝像頭拍下這一切,猶如一場動作片,FBI特意保密,但新聞不能隱瞞。

最後結局,匪徒倒斃於血泊中,被受害者當場擊殺了。公路上遺留有一些物證;葉在被送往醫院前,曾要求警方“收起來……”但明顯那些物證已與情節明顯的此案無涉了。

秦繹不問,梅麗莎也不說。並非故意吊他的胃口,只是她能理解兒子不去問的理由。有時候他們不用言語也可以交流,這倒是替說話也沒有力氣的秦繹省力了。

梅麗莎是個冷酷的母親,她的孩子自然也遺傳到這份冷酷。正確的冷酷應該用在正確的地方吧,像Jax這副模樣,知道了葉楚瀾在哪裏,是死是活又有什麽用呢?甚至,就算知道他的葬禮就在明天舉行,也沒有能力去獻一束花呢。

秦繹仍然在努力地好轉,不久秦非到了美國,之後情況更加改觀,病人半夜也有人照料了。

秦淵有點摸不著頭腦地對梅麗莎說:“唉!前些天我以為他不行了,怎麽根本不符合科學實際呢?”

“後悔跟兒子修覆關系了?”

“也說不上什麽修覆吧。但是那時候安慰他的話,不知道怎麽兌現。”

在全國範圍內免費篩查基因來發現同血型人士的活動暫無進展,秦非跟沈吳許諾過得到他的允許之前不能輕舉妄動。

換句話說,秦繹想不想活,都只能靠自己了。

時間過得不快,秦繹在重癥和普通病房總共住了三個多月,其間,梅麗莎重新準備暫停許久的巡演,在排演有空的時候會過來讓他練琴。

病危過後恢覆到可以拉琴的身體狀態,已經很不錯。梅麗莎不知多有心想讓兒子在自己的巡演會上出現,只擔心有一點勞動都會讓他傷到元氣而作罷了。而秦繹自己也小心,不肯多花精神,他這樣惜命的舉動,實在無聊,比起以前做什麽都要拋擲生命的激情,高劣立現。

然而他就是要如此做。私下裏,他覺得對不起秦非。和同卵雙胞胎差不多一模一樣的HLA(白細胞抗原),輸血都不會溶血就算了,竟然還會有瀕死感應,真不知道老爸老媽當初造人的時候有沒有另外做手腳。他是兄長,不對顯然是他的。

因此,秦非老老實實跟他講了沈吳的要求,跟他說對不起,他說:你並沒什麽對不起我。

再後來,因為在國外的療養已無必要,秦繹回國,秦非一開始要讓他和自己還有沈吳一起住,但秦繹不再好說話,執意不肯。

秦淵也讓他回去自己那裏,秦繹推辭掉:“還有兩個小孩子,要顧及他們。”成年人都是以小孩為中心,這推辭就是很真切的。

他聘請廚師照顧生活,自己一個人居住。他照顧自己起居並無問題,免疫指標也維持穩定,最好就是能平平安安等到手術條件合適的那一刻了。

過了小一陣子,秦淵命人來把他直接接回家,這時他們一起居住的地方經過通風改造,更適合病人居住,侄子也接受過一定的預防教育,不過還是一樣愛黏著爸爸的哥哥。

秦繹仍然不太接受現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家庭溫馨,他在飯桌邊上說:“爸爸,我還真的沒什麽能力孝順。”他仍然帶著病,而且體弱,只能給人添麻煩。

秦淵看也沒看他,敲敲筷子,不太高興地說:“能一起吃飯就是孝順。”

如今秦繹生活的主要內容就是安逸地吃飯,睡覺,調養身體。他叫秦淵的妾室小媽媽,其實輩份是亂套的,但他仍然這樣叫,這女人在菜譜上毫不含糊,難怪跟媽媽絲毫沒有共通處但秦淵也離不開她。除非被侄子要求否則他也懶得彈琴作曲,就算身體不錯。反正他目下唯一的任務就是活得跟一頭不會被宰的豬一樣。

這一切都近乎美滿,只除了缺一個人。

九月份,沈吳在發生那件事後第一次約出秦繹。問明他能去的地方,需要的照應,同樣是派很多人接過來,在他們以前熟悉的地方清場。

沈吳不會沒事找事自討沒趣,見面他先開場白:“我找了一堆你最關心的那個人的消息。”

擺出當時FBI的視頻,葉楚瀾的轉院記錄,被國內媒體稱作“失蹤”的新聞資料。

“大部分你都知道了。但我們都認為他住院得到治療,失蹤不是消失,只是有可能被過去認識的人接走或者控制。”

秦繹十指合攏,看著套間屏幕上投影出的視頻。那是許久未見的人最後在這世間活動的影象。

“謝謝。”他直直望著屏幕說。

“如果只有這個當然不會給你看。”沈吳窺見他心情略變,急忙說。“有他的下落了。”

沈吳獻寶似地拿給他一大堆卷宗,還有照片。

“他的人身很安全,似乎。但是……”

秦繹的眼光落在照片上,沈默了半天,下一刻他就威脅要揍沈吳:“幹嘛剛才給我看那個遺照一樣的VTR!”

沈吳是抱著伸頭一刀,縮頭一刀的心思,來找的秦繹。他早已不指望兩個人的關系能恢覆以往了,那些生死之間的抉擇實在太尷尬。

但是這一刻他幾乎要破涕為笑,“直接拿這個看是不行的嘛!都跟你說了‘但是’,因為還有要前後捋一捋的地方……”

喝掉了一杯溫開水,秦繹和沈吳把那一堆信息過了一遍。然後合上資料。

“跟警方聯絡?還是用我的渠道把人弄來?”沈吳問。

秦繹雙手扶著水杯,一條腿壓在另一條上。“我自己去找他。”

“餵……你出門都擔心怕傷風的人,活動量這麽大好嗎。”沈吳忍不住抱怨著。

“我會很小心的。”

沈吳只好松口氣。好容易完成一樁大事,得到了和秦繹修覆關系的機會。他扯向醞釀已久的話題,說:“對了,你要有空去我家坐坐麽。秦非最近又在做音樂,似乎挺郁悶的,說你都不跟他討論呢。”

秦繹的勺子敲著桌子。“他也沒來找我呀!”

“他大概不好意思吧。”沈吳模擬著秦非的心態,總之自從秦非從秦繹的病床前落跑後,心靈就有點脆弱。“你跟他保持距離的樣子。”

“我有嗎?”秦繹的語氣就好象他們說的是另外一個人。不過,這種事完全沒有嗎?當然也不是。三個人之間一定還是有心結在,所以秦繹的身體好過來,就隱隱約約離開秦非遠一點。

“沒有嗎?”沈吳苦笑著,摸著下巴。“那他真是個笨蛋。”

“說的沒錯。”秦繹又讚同了一句,站起來。“這個笨蛋的事,等我找到那個失蹤人口以後再處理吧。但其實他不用介意我們見不到面啊,不是還有所謂的同卵雙胞胎一樣的心靈交流嗎?”

沈吳忍不住也笑了,有點舍不得秦繹離開地跟他擁抱。他想起以前這個人對他說“我很喜歡你啊,所以我弟弟也喜歡你”的時候。要是他現在還沒有討厭自己就好了。 秦繹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存在,絕對是讓這個世界的好處變得多一點。

you are my destiny距離有機場的都市超過一百公裏的距離,這裏有一座繁華的小鎮。說是小鎮,也不確切,因為它的中心是一條街,一些商售,幾座賓館,一個紅燈區。

由於風俗業的清理日趨嚴格,城中的傳統風俗店,都只能提供聊天服務,低調地轉賣酒水。躲在新建的紅燈區的夜店,因為管得寬松,正悄悄地繁榮。

酒店有分三到七星,紅燈區專業細分的夜店也面向不同對象。有S`M俱樂部,女王教室,角色扮演俱樂部,當然最多的是面向大眾消閑的酒吧水店了。外面收緊了,全國的夜店分店全跑到這條街來,競爭不知有多激烈。如果想見識最新最花樣百出的營銷手段,在紅燈街上走兩遭,包你大飽眼福。

在這條強者如林的夜店街,仍然立於翹首的是背景深厚的老牌店Temptation。

在銷售業,評價孰弱孰強,當然是看銷量,而在Temptation,當月的銷量之冠,就會坐上夜店之王的位置。

夜店營業開始的時間一般是晚上八點,有的客人寂寞無聊,來得夠早。秦繹坐一趟直達的快速鐵路來這偏僻不堪地方,一程就要費兩個小時。

霓虹燈光升起來,他戴著口罩,下出租,抵達目的地。

沈吳告訴他:葉楚瀾受傷後大腦受損,失去記憶,不知何故隱身在這紅燈區做牛郎。

初時秦繹覺得這故事真真好笑,但返回的信息卻嚴肅不堪。真的失憶?或是隱情?這大牌影帝什麽演不出來。但如果是假裝,為什麽不跟他或他人聯系?

謎團一個接著一個,根本無解。

是要保護他?還是拆穿他?在來之前,秦繹就把最後的影像,所有的資料,翻來覆去想要研究透徹。

這一回他卻無法確定做什麽才是正確的。

“歡迎光臨~”

隨著服務生的鞠躬和齊喝,Alex知道有新客人進來了。他正聽兩個女孩子笑鬧,這是開店就來等他的客人,雖然沒什麽錢,也不好意思怠慢,這時服務生告訴又有人要他。

“失陪了。”他站起來。

客人應接不暇,牛郎的工作比想象還要困難。也許對沒幹勁的人,做什麽都是一樣吧!

不遠處的吧臺後面,有兩個人在爭論,話題正涉及這個新來而人氣在竄升的牛郎。

“洛鋒,我也不是第一次說你了,只知做熟客,這月的水單能看嗎?別說Lauren轉過來那幾個月就分掉你銷量,新來的這個,才一個多月就到了這個位置,你在幹什麽?”

被訓斥的冷峻男子,眉型斜飛入鬢,一張是妖媚或是英俊無法定義的臉,男女通吃大概是他一年多來保持No.1的秘訣。二話不說,他將爹地手裏的票單抽走,不悅地瞪了他一眼。

見他一副氣壓低低的表情,爹地趕緊提醒:“你別像搞岑一樣搞他?這個人是李爺罩的,你敢惹?小心小命。”

夜深了,紅燈街開始熱鬧起來,人逐漸占滿這一家生意最鼎沸的酒水店。Alex在幾桌之間周旋,記起這位小姐養的狗的名字,和那邊的太太喝一杯酒。其實很心累,實際他連自己的事都不太記得。

大堂裏都是人頭,更走紅的牛郎也在忙碌穿梭。雖然他們這一行,飲酒都有技巧,但一晚上下來,光是膀胱也占滿。

在廁所尿了尿就出來了,有的男公關會被太太灌到哭,Alex不至於如此。但還是累。得了個空,他靠在吧臺和大堂之間的柱子後面,想吸一根煙,這是最近培養來的愛好。

但今晚不知怎麽回事,除了一如既往的累,還總覺得心裏多了什麽東西。

Alex回過頭,在大堂中間看到一位孤僻的客人,他面前擺著一瓶昂貴的酒,身邊卻沒有一個人。

Alex狐疑地多看了看,這樣的客人,大概是,雖有公關上去接待,但他是誰的熟客,所以要等到那個當紅的牛郎分出心來招待為止。

客人翹著腿,拿著顏色澄澈的酒,低著頭,一個人喝。

Alex看著他的臉,看著他及腰的長發,和夏日時仍穿在襯衫外的針織絨線衫,突然覺得不能移動。

站了一會,他向這位客人走去。對於熟客,搶客是牛郎之間比較忌諱的行為,除非事先有商有量。

“在等哪一位?”他唐突地坐下來,問。

客人擡起眼,看他。那一雙眼神,如何形容呢,那一瞬都讓他的一顆心化得稀爛。

他覺得不能呼吸,正想尋點什麽話題喘過氣來,一個討厭聲音打亂了他的節奏。

“J先生,你怎麽坐到這邊了……哦不對,Alex,坐錯桌的是你吧?”

客人斜過眼去,留給他一個極淺微笑,示意他等的是這位最受歡迎的頭牌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洛鋒本來就看他不順眼,而且是頭牌又是前輩,給他下點絆子不知道多簡單。 Alex不想給自己找難過,起身離開,聽見背後洛鋒不屑地說:“不就一張明星臉,以為自己憑什麽爬到這個地步?”

“哦,你們這裏是明星臉俱樂部嗎?讓我看看,你像哪個明星。”客人調侃著。

Alex低頭走到自己所有的客人桌邊,卻發現自己很難敬業,哪裏都不太舒服。

不過今天也沒什麽愛刁難的熟客,都是太太和小姐,待他比較溫柔。沒聊幾句,大堂中響起服務生激動的唱牌:“A座的J先生請全場每桌一瓶Dom Pérignon!”

Temptation的規矩是這樣的:第一次來的新客人,只要消費都會有建一張會員卡。所有酒水消費會記錄在卡上,積分到一定數額,達到VIP才能升級到點外賣的資格。

如果單次消費少的客人,就算有心想吃肉,幾周內也只能和頭牌的公關聊聊天。

X小姐按了一下Alex的手背,說:“傍到這麽大方的新客人,洛鋒發達了耶!這一晚上,他的銷量就超過你幾個星期的了!還說這個月終於可以看到Temptation換榜了,所以我常來的說……哎。果然當上頭牌之後,就很難被擠下來,因為有那個地位了,客人也都願意點他。”

Alex不說話,C小姐拍拍手,叫服務生:“我也要一瓶Dom Pérignon,Alex你不要那麽洩氣嘛。”

Alex忙阻止她:“不用了,下個月你不是要去海外看某巨星的演唱會在存錢,我記得的。沒關系啦。”

“花在男人身上,和花在偶像身上,都是一樣的啦。”C小姐仍然堅持要了酒,非常的義氣。而且Alex這種推辭的溫柔很讓女人受用,多數時候超過物質本身價值。

Alex很歉疚,但是即使懷著歉疚的心情,過了一會他還是覺得身體難受到呆不下去。一下是頭痛,抽痛得明顯,思維集中不了,無法好好說話。除此之外,身體也很疲累,笑也笑不出來。

“實在抱歉。”他不得不跟較理解他的熟客解釋了原委,說下刺自己請她們,然後向經理請假,準備今天回家休息了。

Temptation不會很壓榨旗下牛郎的,平時喝大了或者上不了連續晚班請假的事情常有,像Alex這種達到銷售額的更是比較自由。

他走到更衣室裏,慢慢準備換衣回家睡覺。做什麽事情都提不起勁來,就像一下病了。他本來就是有病的,想不起自己的過去,所以什麽技能也沒有,只能做只需要賣笑的牛郎。無親無故,這個樣子,就不能再生病了,否則該怎麽辦呢?

脫到一半,排名略次於他的小C跑進更衣室,看到他,挺吃驚地咦了一聲:“你還沒走?”

“嗯。”

小C彎腰補妝。“剛才那個給全場香檳王的客人要叫兩個男公關去H酒店出臺,本來按排名應該叫你的呢,因為經理說你請病假回家了,就落到我頭上咯。”他戴好美瞳,喜滋滋地拍拍呆站那裏的Alex。“養好身體咯,不然會錯過好事的。說真的,那種客人呀,就算不要錢,倒找錢,我也會要呀!不過話說回來,錢也不能少就是了,嘖嘖,一來就全場Dom Pérignon這麽豪爽,還不知小費會有多少?”

關鍵時刻掉鏈子,自己的運氣怎麽會這麽差呢。Alex一路走回家。住的地方,離酒吧街也不到一刻鐘,實則這地方的商貿和居住都集中在一小塊地方,再延伸出去就比較荒無人煙,治安也比較堪憂了。

房間是1LDK的小公寓,他的收入在這條酒吧街上算不錯,住的也不算太委屈。但是回到這種地方來,一點家的感覺也沒有。也許是因為沒有回憶的緣故吧。但回憶到底是什麽呢?這正是令他最沒有辦法的事。

在床上躺了一會,頭痛也還沒有緩解。似乎連帶著頭痛睡著,也不作指望了。他翻來覆去了好幾次,還是翻身起床,想去便利店買一些藥。

用自己突然有重要會議要開的理由,秦繹給了錢,打發走那兩個牛郎。接起電話,他跟沈吳說:“是啊,我見到他了。那家店和別地方的連鎖差不多,外表看起來也沒有特別禁錮。至於他失憶到底是真是假,才打了兩個照面,我沒法得出結論。試?有試過啊。但至少在我面前,他還是失憶的吧。是啊,有可能是不方便表現出來……我給了他線索,如果他有人身自由,是可以找到我的。不過,如果‘不方便’到本來就不想讓我知道,那就……呵呵。”

秦繹一面說著,一面走進便利店,想要買毛巾和洗漱用品,還有水杯,因為他也不樂意用酒店的。聽見沈吳說:“對了,秦非一回來聽到說就去找你了,說不安全。晚上都沒鐵路了,他自己開車去的。希望他不要找錯路吧,到了的話,告訴我一聲。”

秦繹楞了下:“會嗎?這裏人口密集,也挺現代的,應該算安全吧。不用他來了。”

但是秦非多半都快到了。秦繹出門是會戴口罩的,他拿了兩人份的毛巾和牙刷,正要轉角,看見Alex充滿不確定地看著他。

兩個人的眼神對上,Alex才打了聲招呼:“J先生。”

本來已經沒希望了,沒想到在這個地方都能看到他。Alex覺得自己的腳尖都在微微顫抖了。他的病好了一點,但又好像病得更重了。

秦繹露出笑,很溫和地問:“你在這幹什麽?”

“想買點藥。”Alex沒有想很多,就問答著。

“哦?”客人很有興趣地看著他。“買什麽藥?”

Alex看向貨櫃,不確定地說:“治頭痛的藥,治睡不著的藥。其實我也不是很懂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秦繹抱著臂,Alex說的每個字都在他心裏考量著。失憶真的是這個樣子嗎?他所見的人,做什麽都一如常人,外觀上並沒有可見的損傷。明明有常識,卻記不起特定的人,還是他想躲著我?

反覆計算著一點點細節,秦繹也累了。有時候他甚至覺得,面前這個人,不過是個跟葉楚瀾撞臉的人,而不是他要找的人。這要是演的,他真討厭這種演技。

但他說頭痛又代表什麽?腦疾發作嗎?重申自己真的失憶了?還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?

秦繹還是沒有得到足夠信息,來決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動。也許有一個解決方案,是最後的辦法:不管他在想什麽,是真的要幫助,還是在裝傻,直接帶他離開這地方。如果他想逃開呢?也不用管,就算他要裝傻,DNA鑒證和結婚證擺出來就行了,這麽做一點也不犯罪,而且還會受祝福呢。

秦繹思考著各種需要預先做好準備的困難,比如離開的路徑,比如這個人要不反抗怎麽辦——話說回來,他到現在都還不想把這個不認識自己的人,當作葉楚瀾呢。

——還是不能太過貿然了,他淡漠地跟Alex打了個招呼,走去櫃臺結帳。等秦非來了,或者他的行動會有把握一些。

“先生,我們的POS機壞了,可不可以請您用現金結賬?”

“我好像沒有現金。”

“那……真的抱歉呢,左轉200米就有一處ATM,可否麻煩您去取錢了再來付款呢?物品可以為您保留著。”

秦繹皺了眉頭,“等等,”Alex越過兩三個人,擠上來,遞給他兩張紙幣。“不用那麽麻煩,我替你付掉就行了。”

呆了幾秒鐘,秦繹沒有推辭,默不作聲地讓他付過了帳。

哪有裝傻的騙子會幹這種事。隔著口罩,秦繹都能感覺到他一身的熱氣和快要蹦出來的心跳。

“零錢你拿著,免得有急用。”Alex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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